你有没有发现，当你学习了某个新的概念之后，似乎这个概念就总在你的生活中出现。

学习了一个新单词，这个单词就总在文章里出现；听说了一个新名词，这个名词就在各种毫无关联的场合出现；你出生的年份似乎总是出现在重大的历史事件中。

你并非一个人有这样的体验。

一

这个现象被称为巴德尔-迈因霍夫现象（Baader-Meinhof Phenomenon），也被称为频率错觉（Frequency Illusion）。在这个认知错觉的影响下，当你第一次注意到某件事情之后，似乎这件事情发生的频率变得更高了。即「一旦发现，无处不在」。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有很多，但这个概念的创始人 Arnold Zwicky 认为这主要是由两个心理过程造成。

第一个现象，是「选择性注意力（selective attention）」，是指我们会有选择性地关注我们熟悉的信息，同时忽视掉我们下意识认为不重要的信息。

有一个很出名的实验 The Monkey Business Illusion，测试者问视频里穿白衣服的人投了几次球，绝大部分人都能够得到正确答案。但当测试者问道：你看到了视频里的黑猩猩吗？大多数人都傻眼了：黑猩猩？哪里来的黑猩猩？当他们再看一遍视频，发现黑猩猩在视频播放到一半时非常明显地从视频的一端走向另一端，但是他们居然没注意到。

这是为什么？很简单，因为第一次观看视频的时候，黑猩猩是「不相关信息」，并不足以引起我们的注意。

同样的，在我们知道一个新概念/新信息之前，它们对我们而言只是不重要的信息，因此我们会忽略这些信息的存在。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信息并不存在。

第二个现象是「确认偏误（Confirmation Bias）」，即我们习惯于寻找能够证实自己既有信念的证据，同时忽略了其他与自己信念不符或相反的信息。所以当我们学到某个新概念之后，我们每次都在有意识地寻找这个概念，造成了这个概念无处不在的错觉。

二

频率错觉这个认知谬误我们无法避免，但我们可以做两件事。

第一，我们要尽量避免陷入这个认知谬误给我们造成的错觉中。

比如，你认识一个新的人之后发现 ta 似乎经常出现在你的生活中，这并不是因为 ta 在跟踪你，而是因为你之前没有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即使 ta 已经在你的社交圈里存在很久了。

又比如，很多公司的市场营销就利用了这个认知谬误。在我们第一次看到某个产品的广告之后，这个产品就进入了我们的注意力范围内。之后在别的渠道看到同样的产品时，我们会认为这个产品会比它实际上更受欢迎。同时因为我们偏向于购买自己熟悉的、大家都在买的东西，于是对这个产品的购买意愿也增加了。但也许，这个产品并没有我们「认知」的那么受欢迎。

第二，我们可以反向利用这个大脑的「缺点」来更高效地学习，并且找到学习的快乐。怎么做到呢？

首先，让自己不断学习新的概念。在学习了新的概念之后，你会在不同的地方注意到这个概念，从而让自己加强对这个概念的理解。

其次，通过对这个概念不断深入的理解，你能够建立这个概念和其他概念之间的链接，从而从点状的知识拓展成成面的知识。当一个概念抽象到一定限度，你会发现这个概念能够应用于很多领域，从而能够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当遇到新领域、新话题的时候，也能够迅速掌握这个领域或者话题。

怎么理解并应用这两点，让频率错觉成为自己学习的助手呢？

三

通过让自己不断学习新的概念，在不同的语境下反复注意到这个概念，从而加深理解。

举个学习语言的例子。我常常发现，在我学习一个新单词之后，我会经常在和别人的对话里、或者在电视剧里听到同一个单词。

第一次我学习这个单词可能是在单词软件和 Anki 里学习的，第二次是在和同事聊天时听到的，第三次是在看电视剧时字幕里看到的。通过这样多次的重复之后，我对这个单词变得非常熟悉，如此以往，我知道如何使用的单词就越来越多，学习这个语言的乐趣也会越来越强。

从这个例子里能够获得的经验就是，尽量先学习实际生活里频率高的单词，因为这些单词有更多的机会重复出现。其次，在学习语言的过程中，你需要给自己创造这个语言的环境，这样你新学习的单词才能够「反复出现」。

四

那如何理解第二点，利用频率错觉帮助自己举一反三，迅速理解新领域的知识和话题呢？

同样的，我用一个例子来说明。

对健身稍有些了解的朋友应该知道，肌肉生长的过程本质上是肌肉纤维被破坏，然后在修复过程中通过充分的休息和蛋白质的补充，让修复后的肌肉纤维变得更加强大的过程。

这个过程，我暂且称之为「打破重来，螺旋上升」。

同样的过程，我们稍微发挥一下想象力，其实也适用于语言学习和乐器学习。

对于语言学习，我们「打破重来」的，是我们既往的语言习惯，和我们不了解的语言知识点。通过不断发掘我们对这个语言不清楚的地方，可能是语法，可能是单词，然后不断地使用这个语法和单词，从而达到使用自如的水平，即「语言肌肉的生长」。

就像锻炼肌肉必有肌肉酸痛的过程一样，学习语言也会有很多并不是那么让人愉快的片段，比如在使用新语法和新单词的过程中会不断地犯错误，但是不破坏肌肉就没法长肌肉，不犯错就没法学好这个语言。所以语言学习也是「螺旋上升」的过程。

对于乐器的学习也是如此。如果你去观察一个乐手每天的练习过程，你会发现 ta 大多数时候不是把整个曲子走一遍，而是专门挑自己没法好好演奏的那部分练习，不断地重复重复，直到这一部分变得容易，然后联系下一个自己不擅长的部分，即「打破重来，螺旋上升」。

肌肉生长、语言学习、乐器学习，似乎完全没有关系的三个领域，但有着同样的训练逻辑。如果你曾在其中的某一个领域体会过这个成长逻辑，那么当你踏入一个新的领域时，你下意识地就会在这个新领域用同样的逻辑和态度对待学习的过程。在面对失误和弱点时，你也不会退缩，因为你知道——这本身就是学习的一部分。

五

我们的大脑绝不是完美，它受到很多认知错觉的限制，这是我们无法改变的。

但是我们可以通过外界的帮助和认知提升来避免一些认知错觉。

而一些认知错觉，我们能够反向利用，来帮助自己学习知识、认知世界。

「频率错觉」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我们可以利用它，帮助自己寻找学习的捷径，体会学习的快乐。

熟悉「银河系漫游指南」作者 Douglas Adams 的朋友应该知道，他每一部小说里都有那么一两句话贯穿整本小说，代表了这本小说的「哲学」。

而他的另一本书 Dirk Gently’s Holistic Detective Agency （中文名「全能侦探社」）里最重要的一句话，就是——Everything is connected。

小说的主角 Dirk Gently 每次意识到他寻找到的新线索和他之前在处理案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时，总是欣喜若狂地说「EVERYTHING IS CONNECTED!!」，而频率错觉在某种意义上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当我们意识到事物和概念能够用这样或那样的方式联系起来时，你是否在那个瞬间也感受到了获得知识的快乐？

Because everything is connected!